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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互相指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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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裏是本縣檔次較高的小區之一, 晚上八點,恰好是許多人飯後散步的時間。

目標樓下已經聚集了一堆人, 中年女子尖銳的叫罵和男人的呵斥不絕於耳,還有更多的人過來圍觀。

楚銘挑了個僻靜的地方停車,與寧微步行過去。就這麽短短的幾分鐘, 那邊已經開始了更加高亢的對罵。

“大叔,這是在幹嘛?”

寧微挽著楚銘, 看上去像是飯後散步的小夫妻,問遛狗的大叔。

大叔詫異:“你們剛搬來吧?”

寧微點頭, 挽緊了楚銘,“我們想買這兒的房子, 來看看環境, 這兒不會出了什麽大事吧?”

S市的房價居高不下,輻射到周邊縣市,使得所有人都為房價繃緊了神經。

她的表情非常擔憂, 讓人感覺分分鐘能掉頭走人。大叔似乎怕她誤會什麽,再傳出去一些對小區不好的消息,連忙拉著她:

“哪能是大事啊, 這家兩口子吵了有二十多年了, 次次都這樣, 習慣就好。”

“那他們家住哪兒啊, 我可不能買他們隔壁。”

大叔朝樓上一努嘴,“就這兒三樓,304那號, 全小區都出了名的。”金毛拖著他往旁邊走了幾步,他又回頭,特意叮囑寧微,“可不能講是我說的啊。”

“放心吧大叔,這哪用打聽呀,我們一看就明白。”

得到了寧微肯定的答覆,大叔才放心地繼續遛狗。

人群裏面的打罵還在繼續,偶有上了年紀的人勸一兩句,中間休息幾秒鐘,又繼續吵。

一開始那副驚天地泣鬼神的爭吵架勢終於慢慢消停下去,雙方似乎都累了,可都礙於面子,仍然不死心地互相叫罵。圍觀人群見他們鬧不出人命,出於鄰裏友好的面子,前後勸了兩句就散了。

“二單元304室,就是他們。”

楚銘核對了組裏發來的信息,又遠遠地將兩人與身份證照片進行對比。

寧微湊到旁邊看,“應該沒錯……嗯,怎麽沒有婚姻登記信息?”

楚銘又翻了幾遍。

還真沒看錯,兩人都是離異狀態,房產登記在女方名下。兩人的婚生子女都在離異時被配偶帶走了。

程序上來說,這是一對假夫妻。

人群散去,一對中年男女坐在花壇邊,像兩只氣喘籲籲的鬥雞,惡狠狠地盯著對方。

楚銘沒有貿然帶她上前,先在一旁觀望。果然,大約五分鐘後,女方似乎終於喘累了,撂了一句“你給我滾”,就氣沖沖地上樓,將男方撇在身後。

昏黃的路燈下,男人坐在花壇邊,整個人都要蜷縮起來。

他完全沒註意到楚銘,只是雙眼放空地看著前方,過了許久,才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根煙點上。楚銘認識這種牌子,路邊小店隨處可見,幾塊錢一包。

楚銘正要走過去,樓上窗子忽然開了,有人將幾件衣服扔下樓,罵了句“神經病”,就啪地關上了窗。

包括羽絨服在內的幾件厚衣服,預計她今晚是不打算讓這人進家門了。

男人憤恨地朝樓上望了一眼,又不敢高聲罵回去,只能爬進花壇裏,將衣服撿回來,抖掉灰塵和樹葉。

“是楊先生嗎,我們有話要問你。”

男人一開始看到了楚銘他們,只當是來走親戚的小年輕,沒將他們放在心上。剛剛聽清他叫自己,他詫異了一下,叼著煙看向楚銘。

“找我?我們不熟……”

楚銘拿出證件亮了一下,瞬間掐斷了他的話。

折騰了大半個小時,散步的人差不多都回去了。小區環境不錯,老楊領著他們走到一個小涼亭裏,先將羽絨服鋪在一叢矮樹後,動作非常嫻熟。

“這兒可以擋擋風,她趕我出來的時候,我都在這兒睡。”

老楊已經習以為常,擺出主人的樣子對他們示意石凳子,“坐這兒吧,別看它烏漆墨黑的,其實挺幹凈。冬天來了,小孩兒都不願在外頭跑,沒誰來折騰這些凳子桌子的。”

他看上去對這裏的環境非常滿意,與剛剛在花壇裏佝僂委屈的樣子截然不同,仿佛這裏才是他該來的地方。

楚銘:“知道我們為什麽找你麽?”

老楊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哼哼:“不就是擾民麽,警官你可看見了,這不是我擾民,是她不讓我好好過日子。誰想讓鄰居看十幾二十年的笑話?”

楚銘點開被害人的照片,證件照,“認識她麽?”

“不認識……”老楊瞇眼,“不過,有那麽一點點眼熟。搞不好是小區邊上賣早點的。”

楚銘劃動照片,“那這個呢?”

他這次放出的是被害人化妝後的照片。被害人湯女士沒有別的習慣,除了保持了三十多年的不化妝不出門。

老楊一楞,“這不是我那誰麽……”

看到照片後,他說話聲音頓時小了不止一點兒。

像是怕被人看見,他拿出手機,先嘀咕一句“快沒電了”,又小心翼翼地點出一張照片,“喏,就這個,就是她了,我們梅姐。”

還沒等楚銘發問,老楊神色一緊,立刻用巴掌捂著屏幕。

“不會是梅姐說我什麽壞話了吧?那可不對,不對。我和她就網上認識的,後來知道都住得挺近的,就和一塊兒約出來玩,約了那麽幾次吧,可沒別的關系,你們不能亂想的。”

寧微笑了笑,聲音柔柔的:

“聽起來,像是有人亂想過?”

她目光往旁邊一帶,恰好帶到三樓的窗口,有人在那兒看向這邊。

寧微佯作詫異:“人好像還在啊。”

老楊一哆嗦,頓時縮成一團,要從石凳子上撤下來,躲到樓上看不到的角落。

他哭喪著臉:“我真和她沒關系,你們別再讓我老婆誤會了。要再讓她看見我和年輕小姑娘一塊兒說話,我連這兒也睡不了了……”

三樓的人已經叉起腰,一動不動地望著這邊。老楊瑟瑟發抖,聽楚銘問:“把你這星期的行蹤都交待一下。”

老楊哎一聲,怕極了那人會沖下來繼續罵他,嘴皮子都在哆嗦:

“我這星期都沒出過小區的門!我老婆覺得我自從買了新手機,就在外頭和不三不四的人勾搭,上次我和梅姐他們出去玩,別人都回家了,我送梅姐上公交,怎麽就那麽巧呢,就讓我老婆看見了……”

他氣恨地甩了自己一耳光,垂頭喪氣的。

“就壞事了唄。我身份證和錢都在老婆那兒,連買煙的錢都是從買菜的零錢盒子裏摳來的——你們信不信,她每天出門前,都會把那堆零錢算一遍!為這事兒我挨了不止一次罵!我沒錢,公交卡都欠債了,就這11路公交,哪都去不了。”

楚銘從來不會註意到詢問對象的情緒,完全沒被老楊的情緒帶動。

“你這周的行蹤,再說一遍。”

老楊一楞,撇嘴,“都在家,頂多下小區裏遛個彎兒。”

“你老婆今晚為什麽和你吵架?”

“她覺得我還和梅姐有來往,問題是,我都大半個月沒見過梅姐了。”

“你確定是大半個月嗎?”

老楊扳著指頭算了算,“應該有兩星期了吧,你們要不信,問梅姐去。”

楚銘總算是微笑了那麽一瞬間,老楊的心情隨著他的表情放松下來,可隨後又在聽清楚他的話時,嚇得呆若木雞。

“湯梅死了。”

老楊楞了兩秒鐘,隨後像是腳下被塞了炮仗,一蹦三尺高:

“這可和我沒關系,真沒關系!我是無辜的,我一直在這兒!”

他陡然間迸出高亢如吵架的聲音,和剛才吵架的如出一轍。

老楊急得抓耳撓腮,不知從何解釋,而一直在觀望的三樓立刻扳開窗戶,遙遙指著他大罵:“你跳什麽跳,丟不丟人!”

“滾你媽的!”

面對殺人嫌疑,老楊難得硬氣了一會兒,梗著脖子罵回去,將三樓的人嗆得指著這邊大半天沒聲,氣得又摔上窗戶進去了。

等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,寧微溫聲說:“你先冷靜一下,仔細回想有沒有可以提供給我們的線索。這事情有多嚴重,相信你是知道的。”

老楊猛點頭,狠狠抹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。

楚銘提示他:“從你們出去玩的小團體開始。”

老楊想了想,開口時聲音都是啞的:

“我們這小團體,說白了也就四個人,我、梅姐、老餘還有九妹。兩男兩女,都是單身的,我們聚在一起什麽想法就不說了,你們應該都清楚。”

寧微反而笑瞇瞇地問:“什麽目的?”

老楊結巴一會兒,耷拉著頭,“就想找個合適的伴兒唄,實在不行,聊聊解悶也不錯。”

獨身中年人搭在一起聊騷的情況並不少見,寧微並不是小白花一朵,聽了就點點頭,並不表態,也不點破他剛才一句句的“老婆”,算是給他留了點面子。

老楊似乎很受用,激亢的語速終於緩下來:

“九妹有個店要照看,和我們聚的次數最少,我、梅姐和老餘是最熟的,被我老婆發現前,經常湊一起吃個飯唱個歌。”

他瞇著眼睛仔細想了一會兒,一拍大腿。

“我想起來了,有這麽回事。就兩星期前,我為什麽會送梅姐上公交——平常我們都是各走各的,出了店門就當不認識,因為她那時候情緒特別奇怪,總說一些讓人覺得以後見不著她的話。什麽‘要是我死了’‘認識你們真好’之類的。老餘這人特別迷信,就不愛聽,讓她少說兩句,哪知道居然真的出事了。”

楚銘:“老餘這人怎樣?”

“就一小老百姓,能怎樣,除了迷信點兒。梅姐的話鬧得我們仨挺不愉快的,結了賬,老餘就先走了,還說最近不想看見她。我覺得挺尷尬,回頭看,就覺得梅姐丟了魂似的站著,怕她路上出事,就特意送她上公交。”

楚銘:“你後來再沒聯系過梅姐?”

老楊搗蒜似的點頭:“是是是,讓母老虎看見了,我哪敢啊,手機都差點讓她砸了。”

老楊說話時一直瞪著眼,就怕楚銘認為他說謊。楚銘一站起身,他就松了一口氣,還是乖乖地陪著笑站起來。

“那個,警察同志……”

楚銘聲音淡淡的,“最近一段時間你不要隨意外出,否則是給自己找麻煩,明白嗎?”

老楊再次猛點頭。

回到車上,寧微看見老楊又垂頭喪氣地坐了回去,而三樓的窗戶再次打開,女人呼喝著讓他上樓去。

冷風吹得她臉和手都是冰涼的。楚銘打開車內燈,一條條記錄疑點。寧微呵暖了手,捂著他的鼻尖——她看到楚銘的臉也凍得發紅。

楚銘十分自然地捉住她的手,放進自己口袋,一邊問她:“你覺得這人嫌疑大不大?”

寧微:“不算特別大,他可能不是兇手,但有很多細節他沒有完全交待。”

這人油嘴滑舌,喜歡繞開主題說些廢話。即便如此,他的嫌疑並不是最重的。因為他有個疑心病非常重的“老婆”。而且他表現出的性格特質非常跳脫,和現場的情況並不一致。

楚銘點頭,“不錯,所以我們還得去下一家看看。你撐得住嗎?”

晚上九點半,要趕往下一個調查對象的家裏,最樂觀的估計也是半夜十二點了。

今晚很可能是個不眠夜。以前兩人沒確定關系,他能更理智地看待寧微的表現。現在關系更進一步,他反而有些束手束腳,擔心寧微的一切,生怕虧待了她。

寧微笑:“沒關系呀,我能扛住。這點本事都沒有,怎麽當你的助理?”

楚銘揉揉她的臉,意味深長地說:“那就加油轉正吧。”

一語雙關。

寧微咬唇,偷偷看他一眼,又怕是自己想多了,煎熬得連餅幹都多吃了兩塊。

一路驅車,深夜無話,晚十一點到達隔壁市中心。按照導航找到對方樓下,就快十一點半了。

跨區域辦案需要知會本地警方,孟辰飛早就通知了這邊。楚銘謝絕了本地警方的協助邀請,只順路帶了兩個值班片警,開往目標家。

半夜值班非常無聊,片警一老一年輕,接到上級命令,也算是跟出來打發時間,先把已知情況跟楚銘說清楚:

“老餘這人是我們這兒有名的神棍,據說算命特別準。聽說這兩天正嚷著血光之災臨頭,要出門避一避,吵得附近街坊老來我們這兒坐一坐,要和我們告他的狀。”

血光之災,放在這個案子裏是非常有意思的說法。

老餘住在一個老式小區裏,建築風格和被害者家的差不多。車子剛剛停穩,坐在後排的老片警就直起身子,指著面前溜出單元門的人影:“那小子,就他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夠不夠粗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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